稀土整合：南北同途異路
稀土整合已一年有余，南北方同途異路。北方輕稀土基本形成以包鋼稀土為主的局面，而對于南方中重稀土的整合，幾個地方政府希望當地企業為主導。在整合過程中，政府意識到，不論南北方路數有何差異，整合之路都走得不易。若操之過急，必然損害地方利益和企業利益。由此，整合之棋還要靠企業自己慢慢下、穩穩走。
自2011年5月國務院發布《關于促進稀土行業持續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以下簡稱“意見”）以來，中國稀土的整合一直在復雜的利益協調之中緩慢推進。
北方輕稀土整合方式沒太大懸念。由于內蒙古自治區擁有全球最大的白云鄂博生產基地，由此以包鋼稀土為主導的整合正在推行中。
南方中重稀土由于分布較散，涉及較為復雜的地方利益，目前形成了以地方國有企業為中心的區域整合方式，并未如意見所望那樣“在1~2年內形成前3家大企業集中80%的生產”。南方地方稀土大佬們對于整合方式也各有想法，他們在細細打算，穩步下這盤棋。
此外，稀土企業有的側重于上游開采、分離冶煉，有的則專攻下游應用。此前，下游應用企業很少涉及到開采層面，采礦企業進軍具有技術門檻的下游應用環節、發展新產品線也需要一段時間。
如此一來，一步整合到位較難，通過行政手段強拉硬拽勢必會損害企業利益和地方利益。
不論南北整合方式有何不同，目前的事實是整合無法一步到位。
北方
包鋼稀土整合“三步走”
分離冶煉指標分配成難題
包鋼稀土總經理張忠在第四屆中國包頭稀土產業論壇上說，由包鋼稀土牽頭組建的中國北方稀土（集團）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將很快獲批。
包鋼稀土將組建中國北方稀土集團
去年，包鋼稀土提出聯合甘肅稀土集團公司，吸收四川、江西、山東等地骨干企業共同發起設立中國北方稀土（集團）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該建議獲得內蒙古自治區政府批復支持。
今年3月，內蒙古自治區經信委會同相關企業將制定的《中國北方稀土（集團）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組建方案（征求意見稿）》提交工信部和國務院，工信部已經回復意見，原則上同意方案提出的稀土企業集團組建步驟。
張忠說，該方案可能很快獲國務院的批復。
據張忠介紹，集團組建將分三步走，第一步完成內蒙古自治區內的區域整合，第二步完成四川、甘肅、山東等區域的輕稀土整合，第三步則整合國內外的重稀土資源。
目前，包鋼稀土還未走完“第一步”。張忠用“階段性完成”來形容。
去年，內蒙古自治區內35家被整合到包鋼稀土的分離冶煉企業已有22家或關停或補償，目前包鋼稀土正與還未囊括進來的13家企業洽談整合方案。
張忠透露，由于稀土分離冶煉產能大于市場需求，13家企業整合后將面臨產品結構調整，一部分企業將被剝離分離冶煉，向新材料、功能材料方向發展，這成為包鋼稀土整合難題。
包頭當地稀土應用企業一位高層向記者表示，包鋼稀土完成區域內整合的最大困難并非是外界所擔心的資金鏈問題，而是整合后如何分配指令性分離冶煉指標。
這位人士向記者透露，目前包鋼稀土已經建完8萬噸分離冶煉產能的生產線，那么8萬噸分離冶煉指標怎么分給收編進來的企業就成為一道難題。“這個蛋糕怎么切很重要，搞不好大家都吃不飽。”
當地的稀土業內人士對整合后的企業命運普遍不看好。包鋼稀土的整合意圖十分明顯，上述人士說：“對于這13家擁有合法手續的分離冶煉企業，硬性關停不現實，為完成整合，很有可能是先將其合并進包鋼稀土，然后剝離出分離冶煉環節。”
如果被剝離原有業務轉產品線，13家企業將面臨著人員分配安置、產品線梳理的難題。如何將整合做細是包鋼稀土正在考慮的問題。
據張忠透露，為避免完全被剝離原有的分離冶煉領域，這13家企業中，已經有企業將生產線轉移到外地。
據業內人士透露，其中兩家企業將生產線轉移到了離內蒙古東勝市30公里處的康巴什新區。
業內人士把此整合手法稱作“掐中間”。與贛州稀土礦業整合直接從礦源切斷供給相比，這個做法顯然成本較高。
對后兩步的質疑
整合第一步就困難重重，后面兩步自是不易。
對于第二階段以“輕稀土”為關鍵詞的區域整合，一位業內人士認為其對山東輕稀土的整合未必能順利完成，因為還有一個強勁的對手央企中國鋼研科技集團有限公司（下稱“中鋼研”）。
在中鋁、五礦等央企爭奪南方中重稀土市場時，中鋼研將目標鎖定為山東輕稀土。
2011年8月18日，中鋼研宣布與微山華能公司、崔莊煤礦公司、航天產業基金簽署《山東微山湖稀土有限公司股權轉讓及增資擴股協議》。
中鋼研收購的山東微山湖稀土有限公司是微山湖礦輕稀土原料的開礦商。微山湖礦是除內蒙古自治區和四川之外的另一大輕稀土基地之一，主要礦物為氟碳鈰礦。
股權轉讓及增資擴股后，中鋼研持有微山湖稀土40%的股份。
如此一來，包鋼稀土的第二步整合能否順利完成還是未知數。
業界尤為關心包鋼稀土整合第三步，即“整合國內外重稀土資源”。這意味著包鋼稀土在鞏固北方“大本營”的同時，也不會放棄入駐南方中重稀土的良機。
張忠說，包鋼稀土在2008年就主動提出“南北聯合、輕重合作”：“我們北方比較開明,歡迎大家來合作。稀土產業整合要打破地域和文化限制，往下游走。稀土行業要成為百年老店，就一定要輕、重稀土合作。”
江西省稀土學會副秘書長孟慶江提出質疑：南方中重稀土還想北上整合輕稀土，包鋼稀土如何面對這樣的棋局？
在地方企業牢牢盤踞的南方稀土地盤，實力雄厚的央企五礦、中鋁、中色都難以取得絕對控制權，作為北方地方企業的包鋼稀土如何成功收納南方中重稀土？
張忠告訴記者：“南方整合離子礦（中重稀土）是南方的事，對南方整合我們是積極參與，不會去主導。”
他說，在中重稀土重地江西省，擁有3家重稀土生產企業的包鋼稀土將把尋求中重稀土的目光更多地瞄向海外資源。
南方
地方龍頭企業區域整合
排名前3位企業難以達到80%的集中度
根據去年國務院《關于促進稀土行業持續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南方稀土在1~2年內排名前3位的企業產業集中度達80%。工信部也曾在多個場合表示南方稀土要形成2~3家大企業主導的格局。
央企中鋁、五礦、中色積極在南方稀土重地江西、廣西、廣東、湖南等省區跑馬圈地，但由于地方利益的復雜性，這些央企大佬始終未能在江西和廣東居絕對主導地位。
工信部副部長蘇波在第四屆中國包頭稀土產業論壇舉辦期間對《國際商報》記者說，稀土整合過程中要顧及地方利益和企業利益，央企不一定要控股、居絕對主導地位，只要能將各種企業納入到整合體系中來，央企可以參股、甚至讓民營企業控股。“他（蘇波）這個思路，跟原來的（意見）有很大不同。這個想法更貼近市場，市場的一些行為還是按市場來走的。央企這么多，但核心競爭力不一定就是最好的。南方離子型稀土企業前3位達到80%的集中度，現在看還是有困難。”廈門鎢業股份有限公司副總裁鐘可祥對記者說，以地方龍頭企業為主導的區域整合目前來看最為現實。
福建省以廈門鎢業為核心
幾經波折之后，以廈門鎢業為主的區域內整合政策已經獲得福建省政府的明確支持。
福建省經貿委、省國土資源廳近日聯合印發了《福建省加強稀土資源保護科學開發稀土資源行動方案(2012~2015年)》。根據方案，福建省將在今年年底之前組建以廈門鎢業為核心的區域龍頭企業福建稀有稀土集團公司。
鐘可祥向記者證實，福建省已經于7月組建了福建稀有稀土集團公司，廈門鎢業控股股東福建冶金控股將所持公司33.6%的股權無償劃轉給稀有稀土集團。
鐘可祥說，和其他省份相比，福建省的整合思路是最清晰的。南方其他省份江西、廣東、湖南等都有不少投資者進入，整合很復雜。
福建省以中重稀土為主，龍巖和三明為主要產地，探明儲量5萬多噸，居全國第三，僅次于內蒙古自治區和江西省。
廈門鎢業是目前世界上規模最大的鎢冶煉生產廠商，擁有年產仲鎢酸銨10000噸的能力，主要鎢產品年出口量占全國年出口總量的35%。
與其他稀土企業“自上而下”從上游到下游的整合不同，廈門鎢業起家于下游深加工產品，并連續幾年在國內名列前茅。
幾年前，受稀土原料供應不足的制約，廈門鎢業被迫“自下而上”，由深加工領域進入稀土分離冶煉環節，又正好趕上國家稀土整合的機會，因此獲得福建省政府的支持。
鐘可祥說，全國稀土展開整合之時，有涉足南方市場想法的央企都對福建重稀土市場抱以希望。彼時，福建省政府決策層內也出現了不同的想法，省級以下的某些主管部門愿意由央企為主導整合福建稀土。權衡再三，福建省政府最終堅持了由廈門本地企業為核心的區域整合方案。
整合這盤棋一直在往前下。稀土上市公司控股股東如何按照上市公司治理準則權衡旗下諸多子公司的利益成為其必須要做的取舍決定。而廈門鎢業取得福建省政府以及控股股東明確表態的“核心地位”并非一帆風順。
今年6月，江西省發現大湖塘鎢礦。該鎢礦本來由廈門鎢業主導勘探，后其控股股東福建冶金公司將勘探權給了另外一家子公司廈門三虹，由此引發了廈門鎢業眾多中小股東的責問，紛紛指責這種同業競爭行為嚴重損害廈門鎢業，并投訴廈門鎢業董事長劉同高。劉同高同時是福建冶金、廈門鎢業、廈門三虹的董事長。
根據《上市公司治理準則》第二十七條：“上市公司業務應完全獨立于控股股東。控股股東及其下屬的其他單位不應從事與上市公司相同或相近的業務。控股股東應采取有效措施避免同業競爭。”
隨后，廈門鎢業控股股東福建冶金公司作出調整，不再做同業競爭損害廈門鎢業的行為，而讓廈門鎢業充當福建省的稀土整合龍頭，所有稀土整合開發機會均以廈門鎢業為主體進行，并于今年7月份通過股權變更的方式，組建了福建稀有稀土集團公司。
福建冶金擬將其持有的廈門鎢業33.60%的股份（計229,176,948股）全部無償劃轉給福建稀有稀土集團，由福建稀有稀土集團行使對廈門鎢業的出資人職責，并集中資源支持以廈門鎢業為平臺大力發展稀土產業。
“很明顯，稀土行業的未來在下游應用，而下游應用技術開發是廈門鎢業的強項。”鐘可祥說，這是廈門鎢業能夠最終獲得整合核心地位的最重要原因。
廈門鎢業目前沒有占領省外稀土資源、跑馬圈礦的想法。“我們的定位在于稀土深加工，只要把深加工做好做精就行。”鐘可祥說。
廣東擬組建國際化大集團
除了福建省，廣東省也成立了稀土產業集團。然而，廣東稀土產業集團是稀土上市公司廣晟有色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晟有色”）的控股股東廣晟資產經營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晟資產”）的子公司，其對廣晟有色構成同業競爭。
廣東稀土整合遇到的問題與福建如出一轍，控股股東必須作出決定以上市，但目前廣東稀土整合方案似乎沒有福建那么明晰。
2011年6月廣晟資產出具了《關于與廣晟有色金屬股份有限公司避免和消除同業競爭的承諾函》，承諾如下控股公司不在任何地域以任何形式，從事法律、法規和規范性法律文件所規定的可能與廣晟有色構成同業競爭的活動；控股公司從第三方獲得的商業機會如果屬于廣晟有色主營業務范圍之內的，將及時告知廣晟有色，并盡可能地協助廣晟有色取得該商業機會；控股公司不以任何方式從事任何可能影響廣晟有色經營和發展的業務或活動，包括利用現有的社會資源和客戶資源阻礙或者限制廣晟有色的獨立發展等。
據一位業內人士向記者透露，廣晟資產與其下屬公司的一些行為對廣晟有色構成同業競爭。
曾經是廣晟有色控股股東的廣晟有色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晟有色集團”）在2011年6月將其持有廣晟有色51%的股份無償劃轉給廣晟資產后，現在是廣晟資產的二級子公司。
該人士對記者說，他認為廣晟有色集團項下的四個項目應該由廣晟有色來主導。“以廣東新豐稀土開發項目為例，廣晟有色集團撇開廣晟有色直接與中色股份聯合開發，為什么不讓上市公司廣晟有色參與？”他反問道。
此外，清遠嘉禾稀有金屬有限公司、河源市華達集團東源古云礦產開采有限公司、廣東梅州稀土產業園項目也存在同業競爭的爭議。
該人士直接對今年2月組建的廣東省稀土產業集團提出質疑。他認為，這是廣晟資產新成立的二級子公司，與同為其二級子公司的廣晟有色存在嚴重的同業競爭關系，比如撇開廣晟有色直接與廣東稀土資源地市簽訂開發合作協議，直接參股包頭稀土產品交易所占10%股份等。
看來，目前廣東省稀土整合能否捋順的關鍵在于如何處理廣東省稀土產業集團與廣晟有色的同業競爭關系。
一位熟悉廣晟有色的業內權威人士對記者說，目前廣東省的整合目標也很明確，就是打造以廣晟有色為核心、以廣東稀土產業集團為統一“品牌”的國際化集團。
他說：“廣晟有色和廣東稀土產業集團是兩塊牌子。作為廣東稀土產業集團的整合平臺，廣晟有色將同質企業以控股或參股方式整合進平臺。”
由此看來，廣晟有色有可能在未來一段時間內獲得與福建廈門鎢業相同的結果，取得明確的核心整合地位。
與廈門鎢業立足省內資源、深耕細作深加工產品不同，廣東稀土產業集團與包鋼稀土的整合方式相仿。廣晟有色在內蒙古自治區和四川也有布局。
廣晟有色的優勢在于擁有相對成熟的“走出去”經驗，其在非洲、澳洲、東南亞都投資有稀土礦，這位業內人士稱其整合頗具“國際化”。“廣東是外向型經濟，這決定了廣東稀土整合的方式是組建國際化的大集團。”這位人士說。
據記者了解，江西也在作此方面的規劃，將籌劃成立江西稀土集團。
在重稀土產量最多的江西省，稀土整合也將浮出水面。江西稀土行業協會權威人士告訴記者，“江西稀土集團”初步組建方案已獲江西省政府的認可。擁有88本采礦權證的贛州稀土礦業公司將作為整合核心。
布局江西多年的央企五礦、在江西落子的地方企業包鋼稀土和廣晟有色、江西本地企業贛州虔東稀土以及地方國企江鎢集團有望參與江西稀土集團的組建。
此外，云南省也準備效法南方幾省，成立由本地企業為核心的稀土產業集團。然而業內人士對云南省的想法并不抱太大希望，因當地缺乏產業基礎，未來有可能會被央企或其他地方企業主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