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土整合棋局陷利益纏斗 包鋼稀土強勢招致不滿
大稀土難局SMM網訊:稀土整合棋局中,私利與使命迎來堅實沖撞,敏感問題鱗次浮現,地方企業與央企、民資與國資、局部與整體陷入利益纏斗。找到平衡點,是這個產業繞不開的命題。
所有人都暴跳如雷。
1月21日,內蒙古包頭。在茶杯跳起又落下的瞬間,張忠瞪圓了眼睛。與《中國經濟和信息化》記者的談話剛剛開始,他便忍不住拍起了桌子。
憤怒的原本不該是張忠。他是全球最大的稀土生產商內蒙古包鋼稀土(集團)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稱包鋼稀土)的董事兼總經理,他指揮的公司正在扮演一場席卷全國輕稀土資源大整合中的主導角色。這場始于2007年的攻堅戰從一開始就進入白刃戰狀態,如今,包鋼集團內部以及內蒙古自治區所有稀土上游企業悉數被其收編,“三步走”的整合已棋至中盤。
包頭是全球輕稀土產業的中心。這里現在和未來只被允許有一家稀土上游企業存在,那就是張忠所在的包鋼稀土。
這導致包鋼稀土一段時間以來處于同行無休止的抱怨和指責之中。從2011年5月12日,內蒙古自治區政府下發《稀土上游企業整合淘汰工作方案》開始,直至2012年底“整合重組框架協議”簽署,35家被關停和被兼并的企業一直未曾放棄“活下來的抗爭”。他們情緒一度失控,試圖通過一切可能的途徑表達不滿。一位包頭的民營稀土老板多次闖進政府部門的會場抗議,并見人就說,“所有家當都投在這里,怎么能說關就關了!”
包鋼稀土的強勢地位也招致地方政府部門的不滿。鑒于整合出現的困境,包頭市經信委會曾多次要求包鋼稀土加強與35家企業的溝通,并制訂個性化的解決方案。但并未被包鋼稀土采納。
張忠認為,地方政府部門的態度與稀土整合“全國一盤棋”的戰略頗有抵牾,甚至在暗中助長某些企業的違法擴產。一家列入關停名錄的包頭稀土分離企業“暗度陳倉”,最近剛將稀土分離產能由原來的3000噸提高至8000噸,卻并未遭到制止。張忠不無憤慨地說:“這非常非常嚴重,這是非法的。”但這看上去并未得到地方政府的足夠關注。
央企近年的頻繁插手成為點燃張忠怒火的另一根導線。2011年6月7日,中國鋁業與江蘇省五家獲得指令性生產計劃指標的稀土分離企業及一家貿易公司,共同成立中鋁稀土(江蘇)有限公司,意圖一舉盤整江蘇省稀土格局。在張忠看來,此舉完全是與提高產業集中度的國家意志背道而馳。“經過這一輪的圈地運動,中國每年分羹指令性生產計劃的省份由原來的7個變為10個,企業數量不減反增。由此釀成的產能過剩助長了非法稀土原料的盜采。”他說。
從包頭北部180公里外的白云鄂博礦區至包鋼稀土分離工廠的公路上,日益下降的車流量正在記錄稀土價格陡降的事實。另一邊,不斷推高的生產成本和極速萎縮的市場需求導致眼下幾乎所有的稀土生產企業被迫陷入停產。2011年大賺70億元的包鋼稀土發布公告稱,2012財年凈利潤將同比下降一半以上。
一位接近工業和信息化部的人士同樣難以保持平靜。1月28日,在北京萬壽路的狹小辦公室里,他坐立不安地說,這些利益團體只顧在稀土叢林里你死我活地廝殺,卻很少有人注意到,叢林不遠處,沙漠正在逼近。
蒙內整合
包頭,正是稀土叢林的中心。
這個內蒙古“工業第一大市”的最高建筑物,正是包鋼稀土大樓旁邊豎起的中國稀土大廈。1927年,中國地質學者首次發現了白云鄂博鐵礦,包頭的命運開始轉變。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中國生產了世界90%以上的稀土,而全球絕大多數稀土產品的原料都來自包頭北部這座當今全球最大稀土礦山,其工業儲量占世界62%。
稀土不是土,而是一種被廣泛應用于從智能手機、LED、電動汽車到航天器等各類高科技產品制造的特殊材料。值得注意的是,稀土還被用來制造一系列軍事裝備和武器,包括導彈。
在過去十余年里,全球市場稀土需求量激增,稀土之城包頭成為最大受益者。夜幕下的包頭市區有兩個直觀的特色:一是統一規劃遍布全城的霓虹燈中國結,二是占據了大量廣告位的“稀土”字樣。
包鋼稀土逐漸建起一個龐大的王國。1999年,按照中央、自治區治散治亂的要求,包鋼稀土主導組建了內蒙古稀土集團,對自治區內稀土開采及冶煉分離實行統一管理。
2008年,包鋼稀土聯合部分子公司及與包頭稀土資源有關的冶煉分離及稀土應用企業、內蒙古高新控股有限公司共同出資組建了內蒙古包鋼稀土國際貿易有限公司。這被認為是包鋼稀土在貿易掌控權和市場話語權方面的重大突破,它已經實質上主導了內蒙古稀土產業格局,鞏固了王國的城郭。
包鋼稀土也成為資本市場的明星。2011年,包鋼稀土以接近七成的利潤率(營銷收入115億元,營業利潤高達73億元)成為當年中國最賺錢公司,將銀行、央企遠拋身后。
但內蒙古的稀土產業并不是包鋼稀土的獨角戲。稀土之城在過去的幾十年中曾孕育過難以計數的稀土工廠。僅僅在兩年前,包頭登記在案的稀土企業就有百余家,這還不包括周邊的呼和浩特和巴彥淖爾。
一些過客曾是這里的主角。他們采用偷盜和走私的手段,將這種國際市場上的搶手貨銷往全球。“散、亂、小、差”是內蒙古乃至中國稀土行業多年的頑疾,而由此帶來的資源浪費和環境污染已不可挽回。
稀土之城面臨抉擇。張忠告訴《中國經濟和信息化》記者,提高產業集中度以改變這種亂象正是國家和內蒙古自治區政府推動稀土產業整合的初衷。
2007年,包鋼集團將內部稀土企業實施重組,形成了以上市公司“稀土高科”為載體,包頭(包鋼)稀土研究院、包頭天驕清美稀土拋光粉公司、中山天驕稀土材料有限公司及包鋼其他稀土選礦類資產的稀土產業為主體的公司。上市公司股票簡稱也就此變更為“包鋼稀土”,實現整體上市。
與此同時,國家密集出臺力度空前的稀土產業政策,加快淘汰落后產能、打擊非法盜采和走私是這一時期的重點。張忠看到,產業集中度提高了、市場的無序競爭減少了,最終的結果是保護了資源、保護了環境,維護了價格。實施證明,曾經所謂“白菜價”的稀土正是從那時起開始逐步攀升。
張忠回憶稱,2011年之前的幾年,包頭的稀土產業是暖色調的,“那是一段蜜月期”。
誰主沉浮
蜜月期結束在2011年5月。
事實上,推動稀土行業整合、提高產業集中度的呼聲早已有之。從《稀土行業“十一五”發展規劃》及《稀土工業發展專項規劃》(2009~2015年)中已現端倪,當時“組建一南一北兩大國家級稀土集團”的說法盛極一時。而之前在自治區政府的協助下,包鋼稀土國貿公司的組建確立了其在內蒙古的稀土專營權,也被解讀為內蒙以包鋼稀土主導的整合已經掀開大幕。但這一次添加了時間限制的目標表明,“要動真格的了”。
2011年5月19日,國務院正式下發《關于促進稀土行業持續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即“國發12號文”,在發展目標部分明確提出“用一至兩年時間,基本形成以大型企業集團為主導的稀土行業格局”。這是迄今為止國家層面對于稀土產業發展制定的最重要的文件,也是曠日持久的產業格局重調的肇始。
內蒙古已于一周前率先亮劍。5月12日,自治區政府下發《內蒙古自治區稀土上游企業整合淘汰工作方案》(下稱《工作方案》)稱,對已列入整合淘汰范圍的呼和浩特、包頭和巴彥淖爾共35家稀土上游企業,以重組合作、補償關閉和淘汰關停三種方式進行整合,包鋼稀土將成為內蒙古獲準從事稀土上游產業經營的唯一企業。
這幾乎是一些小微稀土企業的死亡判決書?!豆ぷ鞣桨浮诽岢?,手續齊全的4家企業由包鋼稀土以產權整合方式控股,22家手續不齊備者由包鋼稀土出資補償關閉,剩余9家沒有手續的則直接淘汰關停。期限是50天——即在6月底前完成整合工作。手段包括包鋼集團扼住原料供給,各級工商行政部門吊銷營業執照,電力單位拉閘斷電。
不滿情緒和與之伴生的抵制很快蔓延。被列入名單的企業堅稱,以立項審批手續不全為由宣判企業“死刑”并不合法,過低的補償方案也難以接受。
53歲的于劍華是其中一家公司的老板。在一些報道中,這個自稱在稀土行業打拼30余年、擁有產業抱負的民營企業家像是被激怒的獅子一樣,無法控制情緒。
“方案出臺之前,根本沒有人來廠核查產能。”于劍華說,包頭市相關部門只是在6月份帶隊到企業調研,甚至未提及關停事宜。
他難以理解之處是淘汰的標準。于劍華說,與他的包頭市華誠稀土有限公司一同被列入淘汰整合名單的企業的確未經政府立項,但所有的企業都經過工商注冊登記,依法納稅多年,并且多年來除環保部門提出補辦環評手續外,再無其他部門提出補辦手續。如今卻要以沒有立項為由予以關閉,難以服眾。
補償方案更是遭到痛斥。按照《工作方案》,接到“關停判決”的包頭市新源稀土高新材料有限公司只能得到450萬元補償,而該公司怒稱,僅其固定資產的估值即達5000萬元;包頭市達茂稀土有限責任公司總資產2億元,補償款為1410萬元。22家“補償關閉”企業無一表示滿意。
僵持之下,內蒙古自治區政府為此前的樂觀作出修正。當年6月底,拉閘停電并未實施。至8月,多位包頭稀土業內人士表示,此前被強行關停的企業已經恢復生產。
不久,《內蒙古自治區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進一步做好整合淘汰稀土上游企業工作的通知》稱,“整合淘汰稀土上游企業工作,取得了階段性成果”。但強調“半數以上尚未關閉的企業嚴重影響了全區稀土上游企業整合淘汰工作的總體進程”。
該《通知》傳遞出兩條重要的信息:第一,自治區政府對于推動整合淘汰工作堅定不可動搖;第二,將對淘汰企業數量作出調整。
對整合大局的抗拒之聲逐漸消弭。此后的近一年時間里,上述35家企業很少出現在媒體的聚光燈下。
2012年12月27日晚,包鋼稀土發布公告稱,公司已于當日在包頭與內蒙古自治區內12家稀土上游企業及股東分別簽署了《稀土上游企業整合重組框架協議》,有8家列入“死亡名單”的企業被改寫入整合名單。該《框架協議》約定,12家企業及其股東同意無償向包鋼稀土轉讓本企業51%的股權——新增的8家被重組企業用放棄補償款換取了活下去的機會。
包鋼稀土是最大的贏家?!犊蚣軈f議》的簽定,意味著包鋼稀土在內蒙古絕對專營再無障礙。
但張忠并不承認自己是勝利者。他說,重組帶來的產能疊加并不是包鋼稀土的初衷,即使不重組,包鋼稀土也擁有足夠產能支撐市場需求。事實上,眼下需求驟降引發稀土價格大跌,已經選擇停產的包鋼稀土對產能擴張實難動心,這12家企業看上去更像是堆“不輕的包袱”。
整合遠未結束,交鋒仍在上演。《中國經濟和信息化》記者在包頭發現,部分需關停企業尚在抵抗。張忠披露,包頭市華誠稀土有限公司最近剛剛將稀土分離產能由原來的3000噸提高至8000噸,卻并未遭到制止。他認為,這種行為“與蒙內稀土整合大局,乃至于全國一盤棋的稀土整合大局正面沖突”。他篤信該公司的擴產是得到了一些人的支持。“這種頂風違規的行為發生在包頭,讓人震驚。”張忠說。
一位內蒙古稀土行業人士向記者證實了張忠的說法,并稱有關部門曾為此坐鎮于劍華的工廠進行督辦調查,但結果不詳。
截至發稿,記者未能聯系到包頭市相關部門以及于劍華本人對此置評。
四川稀土懸念
強勢的包鋼稀土并不畏懼來自稀土之城的阻力,擺在張忠面前的挑戰來自于南方。
棋至中盤往往才能觸及真正的難點。按照包鋼稀土給出的“三步走”整合規劃,接下來將是“實現對我國北方主要輕稀土資源的全面整合,最終形成南北聯動”。
包鋼稀土已將“吞并”甘肅、山東和四川的稀土資源從而組建“中國北方稀土集團”的概念拋出——在去年底與自治區內12家企業簽訂重組框架協議當天,面對蜂擁而至的媒體,張忠迫不及待地描繪了這一藍圖。
甘肅和山東不是難點。在張忠看來,由于此前一直與甘肅保持較為緊密的合作,而山東稀土礦開采成本偏高,尚需依賴包頭的資源,包鋼稀土拿下這兩省應該有十足把握。
但四川是一塊難啃的骨頭。攀西地區的冕寧、西昌延伸至德昌等地,構成了四川省西部一個南北近300公里的稀土資源帶。其稀土礦資源儲量僅次于包頭位列第二。并且四川稀土礦礦粒粗大,組分單一,雜質少,易采選,易冶煉;所需工藝流程短,投資少,在專家中享有“儲量全國第二,品質全國第一”之贊譽。同時,開發稀土所需的相關資源也獨具優勢,其中四川有著豐富的水電資源和發達的鹽化工產業,且相對成本較低,能為稀土生產提供價格低廉的原輔料和能源。
坐擁資源且背靠優勢配套環境,各利益相關方自然無法抗拒其中的誘惑。
四川已經在行動。2007年4月28日,冕寧縣提出在2007年11月底前將牦牛坪現有的8家稀土開采企業、12 家洗選企業進行評估和清產核資,由政府出錢買斷或折成股份入股,然后引進一家有經濟實力和技術能力的大企業來開采、洗選和加工。
2008年6月19日,一度在四川稀土整合大劇中扮演主角的中國五礦集團意外退出,江西省國資委控制的江銅集團以4.3億元的價格,最終取得冕寧縣牦牛坪稀土礦采礦權。知情人士稱,包鋼稀土也曾現身競標現場,但未能斬獲。
中國神秘的礦業富豪劉漢龍也沒有缺席四川稀土爭奪。他控制的四川漢龍集團已成為全球多種金屬資源的霸主。2011年10月,漢龍集團聯手樂山盛和稀土公司、四川省地質礦產公司簽訂四川稀土產業整合重組簽署框架協議,組建國有控股的大型稀土企業。根據規劃,新成立的公司將成為四川稀土產業最大的公司之一,年產值將達到30億~50億元。
四川省經信委相關人士曾公開表示,四川試圖通過整合稀土資源生產能力,在未來幾年形成2~3家國有大企業,主導四川稀土上游產業發展的格局。曾有專家提議四川省組建一家稀土貿易“超級公司”,將轄區內的稀土產品全部交由該公司對外銷售,但最終未能成行。
日前,川內稀土格局陡變。2013年1月8日,位于山西的太原理工天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發布公告,宣布購買四川樂山盛和稀土股份有限公司(下稱盛和稀土)99.9999%的股權。
此番并購,背后隱藏的意味讓人驚嘆。原以智能化電子產品為主營業務的*ST天成先是通過出售自身股權變更控股股東,再以非公開發行股票的形式,購買盛和稀土。而*ST天成的兩大新股東——中國地質科學院礦產綜合利用研究所和中國華融資產管理公司的實際控制人均為財政部。也就是說,資產重組后的*ST天成變身為國土資源部直屬、財政部控股的一家四川稀土企業。
多位分析人士稱,盛和稀土一系列動作迅速展開的背后或是為整合組建四川稀土集團作準備。而疑問是,不起眼的盛和稀土是如何變身為四川稀土整合主力的?而面對蓄勢多時、手握四川稀土礦資源的江銅集團,盛和稀土將與之合作還是分庭抗禮?
地方政府推動,央企等各路資本參與,已成為近兩年南方各省稀土資源整合的主流調子。
去年5月,廣東省政府正式發布了《關于推進我省稀土整合的意見》,對廣東省進行稀土資源以及稀土產業鏈的整合提出時間表。福建稀有稀土集團也已正式組建,該省稀土重點企業廈門鎢業已將33.6%股權無償劃轉給福建稀有稀土集團。同時,老稀土產地江西,以及廣西、湖南、云南,都已將成立省級稀土集團列入日程表。
在整個過程中,央企時隱時現。2011年年中,作為整合的主導央企之一,中鋁一舉收購江蘇5家稀土企業。該公司新聞稿披露稱,中鋁以中國稀有稀土有限公司為平臺,已形成了以“有研稀土新材料股份公司”為基礎的技術研發基地,以廣西、廣東等地為基礎的資源保障基地,以江蘇4家分離企業為基礎的分離冶煉基地的產業布局。
此外,五礦集團、中國有色也在稀土整合中積極布局。2011年8月,中鋼研集團披露稱已增資控股山東微山湖稀土礦,成為繼中國鋁業、五礦集團、中國有色后第四家涉足稀土的央企。
對于南方稀土整合,張忠不愿多談。“但僅僅觀察一下正在“亂戰”的四川,就夠電視臺制作出一個月的連續劇了。”他說。
他知道,一場更艱難的鏖戰正在等他。
國家意志
但眼下張忠亟須面對的是,如何為內蒙古自治區內的整合畫上一個階段性的分號。
不可否認,包鋼稀土已經走在了全國稀土行業整合的前列。但激烈的爭議從未平息,尤其是關于被關停的民營企業。
“整合當中,對于好的民營企業,不應一關了之,如此一刀切不能解決問題。”有觀察人士建議,稀土行業的整合、淘汰應當確立市場化的退出機制。
更加尖銳的觀點則直指整合本身,認為地方政府授權一家國有企業壟斷稀土生產的做法值得商榷。“扶持一企獨大并非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壟斷可能導致尋租,應扶持至少另一家優秀民營企業做強做大,與包鋼形成競爭。只有競爭才能推動市場發展。”
但也不乏支持者。能源專家林伯強認為,稀土之于我國,就像鐵礦石之于澳大利亞。資源類企業有政府的身影不足為怪,而且稀土整合有了政府的主導則行動會更迅速。雖然也有它的弊端,但是現在形勢所迫,政府主導是最好的選擇。
張忠坦言可以理解部分被關停、被重組企業的無奈。但他說,“走到這一步,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張忠的解釋是,此輪稀土重組整合絕不僅僅是稀土企業的關閉淘汰和簡單合并,而是針對中國稀土產業鏈延伸不足、稀土技術創新乏力等諸多問題作出的戰略決策。其核心是發揮包鋼稀土的集團規模效益,提高技術水平,拓展稀土產業鏈條,從本質上提高中國稀土競爭力才是最終目標。
眼下,無論江西、內蒙古這兩個老稀土主產基地還是廣西、廣東、福建、湖南、四川、山東、云南這些新興稀土產區,都能拿出一幅動輒上千億規模的稀土產業藍圖,且內容相近。
這源自地方政府的GDP經濟學。一個值得注意的現實是,這些稀土資源擁有地不是發達的都市,它們所在的山區、戈壁此前都戴著貧困的帽子。尋求自身的發展似乎不算無理。一位四川地方官員以一句“我要不要發展地方經濟”讓前來試圖勸說關停當地稀土礦的調研人員啞口無言。
地方政府對自身利益的考量是順理成章的。稀土作為一種產業,尤其是未來下游廣泛引用的開發前景,對地方財政稅收、拉動GDP、帶動就業成效顯著。但很顯然,這并不是產業整合的初衷。
央企的布局和擴張、地方大型國企跑馬圈地、地方政府試圖組建省級稀土集團尋求整合的主導權,這導致的現狀是稀土產能過剩進一步加劇,中國稀土企業的數量在整合的呼聲中不減反增,而企業集中度并未得到提高,反而使一些曾經即將被市場淘汰的落后中小企業、一些非法違規企業成為被收購的對象,且得到了注資和產能的擴張——被收購后從非法變合法,“從游擊隊變成正規軍”。
張忠說,目前全國稀土整合困難重重,問題的核心依然是利益分配。“怎么能保證讓一部分人集中起來開采、分離,而且由此產生的利益還能讓所有擁有資源的地方實現共享,讓承擔了保護資源或者關閉了企業的地區得到這個產業的紅利,是最為迫切的命題。”
有專家主張,不會跑,可以先走起來,眼下應當追求稀土整合的次優方案,而不是最優方案。在復雜的背景下,最優方案太過遙遠,且可望不可及。一味地推敲最優方案的話,極有可能再拖上幾年。
張忠則認為,在稀土整合中,地方政府、央企、地方國企和民營資本都是利益相關方,這時候尤其需要國家部委主導整合方向,甚至制定具體措施。“在利益相關方勢力交錯的稀土產業,如果全部交由市場機制調節,只會越來越糟糕。整合的主要引導者應當胸懷大格局,打破地區、企業、行業等這種條塊的利益劃分。”在具體措施方面,他則建議,把稀土生產地區的利稅通過補貼的形式轉移至非生產地區,未嘗不是一種可以嘗試的路徑。
稀土整合的外部環境亦不平靜。有外媒以《中國控制稀土的合理性》為題作文稱,此前世界貿易組織的一個專家組曾裁定中國對其他8種工業原料的出口控制違規。最新訴訟的政治意義在于,在意識到他們把稀土的大部分開采活動“讓給”了中國之后,世界感到了焦慮。但事實上中國散亂無序的稀土行業在全球市場并無話語權,至少中國并未得到好處。
初春的包頭入目一片蕭瑟。張忠說,他已預料到接下來的路會比以前難走百倍,但一切箭在弦上——包鋼稀土的出蒙征程已整裝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