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稀土重組順利 已引起美國反制
內容摘要:南方重組中的許多矛盾,仍是組建南北集團時期的老問題:民營企業與國有企業、地方政府與國家戰略之間的利益讓渡問題。包鋼稀土早從2000年開始,就實行五統一的方式,即“統一計劃、統一生產、統一銷售、統一采購、統一結算”,對稀土產業進行整合。譚志禮最近一直為自己企業的未來糾結著。
作為包頭市達茂稀土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總經理,他希望將公司做大做好,但他面臨的問題是,繼續做稀土,只能跟包鋼合作,因為只有后者才有稀土精礦供應,但是用了包鋼的精礦,達茂所生產的鐠釹產品必須賣給包鋼。
達茂賣給包鋼的產品價格每噸10萬元左右,市場價約為20萬元每噸。
“包鋼給的材料生產完,只夠給工人發工資、交電費。不跟包鋼合作便沒有原料,企業只能餓死。包頭紅天宇、和發、華美幾家稀土企業都是這樣的情況。”譚志禮向時代周報記者透露。
稀土強勢收編
作為稀土重組的重點地區,包頭的一舉一動都有標桿意義。
“我們現在基本上做到了一個聲音對外,一個出口、一個銷售、一個定價。”包鋼稀土公司副總經理、董事會秘書張日輝向時代周報記者介紹。
早在上個世紀90年代,包頭就有150家以上的稀土企業在生產,很多產品雷同。
“當時稀土產業的狀況是散、亂、差,十分嚴重。稀土產業鏈前半段是做資源的,門檻比較低。賣塑料、搞服裝的,有了一定的資本積累以后就可以涉足稀土行業。結果就是稀土賣出了非常便宜的價格,中國在稀土資源的保護和定價方面失去話語權。”張日輝介紹。
包頭的稀土礦絕大多數產自白云鄂博。沿著包頭白云鄂博城區向東南方向前行,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像是穿越無人區,周圍全是茫茫大漠。在一個叫黑老包的地方,達茂稀土工業園散落在一個小山頭周圍。
適逢周末,工人全都休息。門衛說,現在的活不夠干,大家能休息都休息了。
“我們現在的產能是2200噸,但包鋼只給我們700噸。”在外出差的譚志禮告訴時代周報記者。
包頭市達茂稀土有限責任公司創建于1989年,其前身是達茂旗新寶力格選礦廠,是我國稀土行業中的大型骨干企業之一。達茂稀土和包頭的華美稀土、和發稀土還有山東的臨淄稀土,一直給包鋼做來料加工。
“我們今年可能就被包鋼控股。去年和前年,包鋼已經控股華美、和發還有山東臨淄稀土。現在只剩下我們和903廠(甘肅稀土集團)。雖然現在還沒整合進去,但是我們完全按照整合以后的方式在經營。”譚志禮說道。
重組曾遭慘敗
2009年底,在政府推動下,以包鋼稀土、五礦有色、江西銅業等三家為主的大型國企加快了對中國稀土產業的整合梳理工作。包鋼稀土主攻北方,南方主要由五礦和江銅兩家推動整合。
“政府把稀土作為一種戰略性資源,希望能夠通過國有企業,尤其是大企業來做,我認為是有道理的。”社科院工業經濟研究所企業制度研究室主任羅仲偉表示,“民營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容易造成亂采亂挖,浪費資源,加工深度也不高。”
類似的重組,業內人士并不陌生。
2001-2003年間,當時的國家經貿委提出組建南北兩大稀土集團的計劃。當時南方由中國鋁業牽頭,北方由內蒙古稀土集團,實際上就是包鋼在牽頭。
“當時組建北方集團就是以包鋼為首,四川冕寧加入到這里面來。南方稀土主要是中重稀土,這一塊國家讓中鋁牽頭。但是組建了一兩年時間,沒辦成。”張日輝介紹。
失敗的原因很多,大家公認的一條是稀土產業重組比別的行業難度大。“國有稀土企業屈指可數,更多的是民營企業。讓民營企業和國有企業共同生產稀土,這是跨所有制的難題。還有就是跨地區,也很難,比如甘肅稀土、山東臨淄稀土如何聽包鋼指揮,難度非常大。當時也正好碰到中央政府換屆,國家經貿委被撤并。”一位稀土業的資深人士向時代周報記者分析組建南北兩大稀土集團失敗的原因。
在此之前,內蒙古自治區也組建過內蒙古稀土集團、中國稀土集團來進行產業重組試驗,但效果不好。中國稀土集團已不復存在,內蒙古稀土集團名稱雖然還沒注銷,但是也已不再年檢,名存實亡。
在政府主管部門對稀土行業進行規范整合的同時,稀土行業內部由企業自發進行了整合。“這些自發整合比政府的那些更具有實質上的意義。”張日輝認為。
南方整合激戰
與譚志禮的企業準備接受包鋼稀土的并購不同,五礦與江銅在南方遭遇了當年組建兩大稀土集團同樣的難題以及激烈的競爭。
“當年抵制南北集團的原因主要是有些地方政府不想當地企業被收走,它們需要GDP,如果把企業交了,自己便沒了發言權。”張日輝介紹。
2010年3月,中鋁與江西省人民政府簽訂戰略合作框架協議,4月與江鎢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合資成立江西江鎢鎳鈷新材料有限公司。但早在2003年,江鎢集團就已經將旗下最主要的鎢業資產注入與五礦集團合資的參股公司中。
10月,五礦到江西省政府告了贛州市一狀,稱贛州稀土礦業有限公司不給五礦在江西的冶煉分離企業配礦。來自五礦的消息顯示,五礦在湖南株洲、衡陽、郴州、湘潭,江西贛州等地,先后投入數以億計的資金在當地進行并購整合工作。不過,五礦有色金屬股份有限公司稀土業務部總經理宮繼軍向時代周報記者表示,目前尚不便向外界透露五礦稀土整合方面相關的數據。
五礦和中鋁先后進入江西,地方霸主江西銅業只好遠赴四川,在冕寧找到了合作伙伴。
南方重組中的許多矛盾,仍是組建南北集團時期的老問題:民營企業與國有企業、地方政府與國家戰略之間的利益讓渡問題。
“國家鼓勵民企進入壟斷行業,又通過國有大企業整合,讓民營中小企業退出。這不光是稀土行業,其他行業也有,是一個悖論。我覺得讓大型上市公司來整合比較好,因為它們信息要披露,不一定要強調國有企業來做。”羅仲偉說。
“包鋼模式”可借鑒
地方與中央、民企與國企之間的利益讓渡問題,包鋼解決得相對較好。
“大家從不同的角度看問題,但是總會有一些交叉點,這個交叉點就是大家的共識,是合作的基礎。”張日輝表示。
包鋼稀土早從2000年開始,就實行五統一的方式,即“統一計劃、統一生產、統一銷售、統一采購、統一結算”,對稀土產業進行整合。
包鋼的做法實際上就是利用掌握礦產資源的優勢,以資源為核心,將上下游企業捆綁在一起,利益共享,達到了對產業鏈的合理控制。
此外,地方政府成為稀土重組的利益共同體,是包鋼整合順利的一個重要原因。
2008年10月份,包鋼稀土國際貿易公司成立,包鋼把包鋼稀土銷售部打包進到這個公司,占超過50%的股份;包頭市稀土高新區管委會也入了股,是二股東;同時他們把下游企業也拉進來。對于下游企業來說,進不去的就意味著沒有原料。
地方政府入股也有利于協調企業的管理。
據包頭市國家稀土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黨群部部長、新聞中心主任姚魁元介紹,稀土開發區是國家批準成立的高新區中唯一以資源命名的國家級開發區。現在有60多家稀土企業,全包頭、全內蒙古的絕大多數稀土企業都在開發區。
達茂稀土也在這個開發區內。“我們達茂稀土廠本來就是在包鋼支持下建立起來的。”譚志禮表示,他們現在就是聽包鋼的,也支持包鋼的戰略。
“包鋼稀土國際貿易公司成立以后,基本上做到了一個聲音對外,這樣北方稀土就控制住了,”張日輝總結包鋼稀土的整合經驗,“我們采取的是移動定價方式,總是以6個月的平均價格來收回。買到之后,國貿公司把它即時出售,也可以待價而沽,下游企業可以做到不直接對接市場了,成為徹底的加工企業,處于包鋼稀土管理范圍之內,對原料的流轉基本上得到控制,所以北方稀土治理得比較好。”
“前不久贛州市政府還來交流整合的經驗。他們來好幾次了。”張日輝笑著介紹。
稀土定價權之爭
南北稀土重組相對順利進行,稀土定價權真正提上了議事日程。
這已經引起美國的關注和反制。4月,美國政府問責局就中國對稀土材料供應的控制提出警告。該局說,中國在稀土市場上的控制力,可能會影響全球稀土的供應和價格。美國會議員邁克·科夫曼力主通過立法,盡可能降低美國在稀有金屬上對外國供應的依賴。
德國《焦點》雜志日前也發表題為《原材料的力量》的文章稱,中國很有可能借稀土成為世界強權。
而且,中國媒體對于韓國浦項制鐵投資中國稀土表示了嚴重關切,這也讓西方國家感到不安。
對于西方的指責,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國際市場研究部副主任白明認為:“貿易投資自由化不是絕對的。前些年,中海油競購美國尤科斯公司,美國國會反對,在關鍵時刻,他們不讓你插手這些核心產業。中鋁收購力拓,都簽了合同,澳大利亞經濟稍微一喘過氣來,馬上否決。美國、澳大利亞自稱是市場經濟國家尚且如此,怎么能指責中國。”
稀土資源開采權的集中以及相關產品產量的控制,是國家的戰略需要,也是形勢所逼。
國土資源部在今年3月下發通知,要求稀土礦開采總量今年的控制指標為89200噸,比去年提高了8.36%。國土資源部同時強調,未來將會繼續控制稀土的產量以保證其不被過度開采。
2009年,全球稀土市場的供應依然有90%來源于中國,但中國稀土學會副秘書長張安文卻表示,目前中國的實際稀土資源量已不足世界的30%,調控刻不容緩。
“稀土可以比照鐵礦石反著看,中國雖是最大的稀土生產國,但卻不是貿易主體。光生產集中不管用,貿易主體也得集中。”白明針對稀土賣出泥土價闡述了他的看法。
掌握生產和貿易的主動權,又該如何定價?
張日輝簡明但是堅決地提出了他的觀點:稀土應該控制在幾個企業手里,價格由幾個企業定,國家也好管理,這樣在對外時可以統一定價,不會輕易地被國外牽著鼻子走。“我們必須提高稀土行業的集中度,類似歐佩克,否則散亂的局面是不能根本改觀的。一個饅頭賣一塊錢好,還是兩個饅頭賣5毛好呢?”
“稀土行業想奪回國際定價權,一定要向幾個大企業壟斷靠攏,就像中石化、中石油它們一樣,否則分散經營很容易被外資分而治之。”包頭稀土研究院一位專家如是說。
目前,在國家工信部具體指導下,由內蒙古包鋼稀土、五礦有色金屬股份有限公司、有研稀土、甘肅稀土集團等8家單位共同發起,開始了中國稀土行業協會的籌備工作,現已進入正式報批階段。
不過,羅仲偉不完全贊同張日輝的想法:“我覺得這種方式不可行,在這方面更多的應該是由政府來通過相關的政策法律來規范,而不能由企業通過價格攻守同盟來實現。”
他提供了另外一種思路:稀土本身也有國際市場和價格參數,我們國家可以管制,但不能過于脫離國際價格體系,這容易變成貿易戰。(來源機經網)